在登基近半年后，拉克终于有了一些自由的时间来锻炼身体。这要归功于监察使伊芙琳和皮蓬兄弟，他们分担了曾让国王操心劳神的大部分工作。

拉克来到王城二号了望塔的最顶层，这里是坎卓风目前居住的地方。虽然之前拉克在皇家城堡内为他准备了非常舒适的房间，但噬魂者部族的领袖始终坚持要住在这里。二号了望塔远离居民区，其最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坎卓风！”拉克没有敲门就走进了房间。

拉克还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油漆桶、空画布、空酒瓶、用过的画笔、画架以及调色板。在坎卓风的床边，拉克看到了几幅描绘皇家城堡的画作。

“真是稀客啊！”坎卓风握着一瓶刚刚打开的葡萄酒，嘟囔道。

从他衣服上五光十色的污渍来看，似乎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作画上。

“上次你不是说，你会把自己关在城堡里，埋头工作直到下个月吗？”

“别那么较真嘛，”拉克拿起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检查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打发时间的方式吗？这些画——”

“——它们是我的杰作，”坎卓风将酒瓶放在桌子上，自豪地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在恶魔位面呆得太久的缘故，我开始欣赏人类的艺术了。通过捕捉瞬间，并将其永恒化来传递自己的感情——多么美好且令人振奋的行为！”

拉克笑了。他喜欢坎卓风现在的状态。

一名高阶恶魔竟然无比热爱艺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拉克绝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我会派人采购一些高级颜料给你——”

说话间，拉克注意到一幅藏在几块画布后的画。正当他要弯腰去拿时，坎卓风瞬间清醒了许多，立刻移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别碰这个！”

已经来不及了。尽管坎卓风动作很快，但拉克还是更胜一筹。

坎卓风只得用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叹。

“这是......我吗？”拉克笑着问道。

画中是拉克身着梦断之刃所幻化的盔甲的形象，也就是他第一次在满月湖遇到坎卓风时的样子。

拉克笑了笑，戏谑地说道：“坎卓风，你完全可以请我当模特。全凭记忆的话.......看起来可真吓人！”

坎卓风一把夺回画作，然后不满地瞪着他。

“我还在练习阶段！这幅作品原本是要扔掉的，谁想你突然闯了进来！”

拉克坐在床上，笑得更欢了。

坎卓风摇了摇头，仿佛已经放弃了辩解。

“好了，说正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拉克笑了个够，许久之后才擦掉眼角的泪水。

“我来找你切磋切磋，坎卓风。”

“终于.....”坎卓风感叹道，“你早就该这么做了。我一直在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始锻炼你那瘦弱的身体。它看上去如此孱弱无力，恐怕我一只手就能扭断你的脖子。”

这并不是吹牛。凭坎卓风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尽管年事已高，但作为噬魂者部族的领袖，他拥有足以独自杀死一条巨龙的实力——这是活了一千多年的高阶恶魔自然而然就能拥有的力量。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坎卓风问道。

“现在就开始，”拉克说，“我会用梦断之刃设置一个结界，限制我体内的六个魔化节点，只留一个用于与你对抗。”

坎卓风明白拉克的意图。他将在受限的状态下与自己战斗。如果封印六个魔化节点的话，即使是拉克，也无法施展等级高于三阶的魔法。

“楼下的大厅更宽敞一些。”坎卓风提醒道。

“走吧。”拉克说。

两人一同来到了望塔一层，塔的基座是一处比坎卓风的住所大上五倍的宽敞房间。由于拉克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这座了望塔内的事物，所以这里基本上都是空空荡荡的，对于决斗比武来说相当合适。

利用梦断之刃，拉克在大厅内施展了屏蔽咒和防护结界。防护结界为九阶魔法。拉克认为此术应该足以挡住二人所有的攻击，不至于让他们伤及外界。

施展完防护法术后，拉克再次利用梦断之刃，暂时封印了自己体内的魔化节点，只留下头顶的那个保持着开放状态。得益于梦断之刃这个稳定的媒介，拉克轻松实现了这一技巧。如果没有这样的神器，虽然以一己之力也可以办到，但其施展过程中的风险可能会增加到最大。

拉克感觉到大部分力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种无力感袭来，仿佛自己再次回到了几年前被人绑架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时的状态。

与拥有强壮身体的路易·马库斯不同，拉克当前的身体有明显的弱点。尽管血脉相同，但他们的天赋却相差甚远。拉克知道，如果想要进步，就必须付出努力与承受风险。幸运的是，他有一个相当忠诚的朋友来陪他完成这件事。

第253章 年轻的巨龙

“开始吧！”拉克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坎卓风说道，“不然你可能连一拳都承受不了。”

拉克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但我还是会把你揍得遍体鳞伤，”坎卓风笑了笑，似乎恢复了不少恶魔本色，“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伊凡德大师？”

***

自从帝国使团登陆卡夫卡港已经过去了几周。他们离开了开尔文城，穿越洛克堡与奎桑城，最终抵达了王国的首都——王城。

整个旅程一帆风顺，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贾巴克。所谓的“一条龙”商会解决了沿途所有麻烦事，还确保选择了最短以及最安全的路线。每当听说附近有土匪出没的传闻时，他们甚至会临时雇佣一些当地佣兵和村民来确保旅途的安全。

“公主殿下，”贾巴克骑在马上，通过窗户对坐在马车里的阿黛尔公主说道，“再有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阿黛尔朝窗外望去，远处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只是一座城市，还是一座拥有高大城墙的坚固堡垒。一个半透明、雾状的泡泡覆盖着它，以及附近的一小片森林。

“那就是……卢卡斯王国的首都吗？”阿黛尔感叹道，“它叫....王城？”

阿黛尔竭力掩饰住脸上惊讶的表情。对于屏障魔法她知之甚少，但这道高达六十米的巨大城墙却着实震撼到了她。城墙如此之雄伟、如此之巨大，以至于从马车里根本看不到城市内的任何建筑。

“没错，殿下。”贾巴克回答道。

阿黛尔认真阅读着浮现在贾巴克头顶的墨迹。她本来希望从中获取有关这座城市的更多信息，但是很遗憾，这位商人的脑袋里只有赚钱的念头。

[啊，我们终于到了，这个任务比我想象的容易多了。谁能想到，挣两百枚金币居然会这么简单？]

[就连那些来自奎桑城的土匪也不敢袭击我的商队。]

[也许我应该主动向国王提出，在这位公主回程时再次护送她到港口？]

意识到自己目前无法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阿黛尔开始试图引导这位胖商人的思维走向。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王城的城墙甚至比帝都的还要高，贾巴克先生。”

贾巴克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那可不，当我第一次见到王城的城墙时，也感到非常地震撼。我敢说，它甚至比约克城的城墙还要高大。你知道约克城吧？——那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王国西境最重要的城市。”

阿黛尔当然听说过约克城——那里堪称帝国入侵王国的首道关卡。它被约克山脉北部险峻的悬崖和深渊环绕着，数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沦陷让它那坚不可摧的称号变得名副其实。

阿黛尔再次开始阅读出现在贾巴克头顶的墨迹。幸运的是，这次她成功引导了商人的思维。

[话虽这么说，但我仍然无法相信那些巨大的城墙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有人说新国王亲自施展咒语创造了那些城墙，但我可不信。]

[如果他真有这种本事，那他可就不再是凡人了——而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哼，也难怪，王城的百姓总是散布夸张的流言。]

读完胖商人的想法后，阿黛尔瞪大了眼睛，陷入了沉思。那些巨大的城墙真的会在一夜之间冒出来吗？而且，它们的出现是那些皇家法师的功劳，还是新国王一手造就？

这一切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人在无意间的思维不会说谎，阿黛尔自信自己没有弄错。

[至于那个纯白色的屏障...]

她继续读取着贾巴克的思维。

[弗兰克曾说过，它可以抵挡一条巨龙的火焰吐息。]

一个又一个荒谬的念头开始在贾巴克的头顶浮现，阿黛尔甚至把头伸出了窗外，以确保自己所读无误。

“公主殿下？”贾巴克察觉到了公主表情的变化，“您不舒服吗？”

“我没事...”阿黛尔平静地回答道。

尽管她表面上镇定了下来，但思绪却如受惊的羊群一样混乱不堪。在来到卢卡斯王国之前，她曾相信只要避开不怀好意的莫顿双子，此次任务就会一帆风顺。但是目前她意识到，大帝国的声势和她的公主身份在拉克国王面前可能不再那么有份量。城墙的雄伟和屏障的神奇已经充分证明了拉克国王的力量与统治地位。

又过了一个小时，使团终于抵达了王城郊外。他们穿越屏障，加入了排队等待城门开启的一大队车马与人群之中。

“不要插队！”守城卫队中的一名士兵大声喊道，“导致骚动的人将被逮捕，进而无法进入王城！”

城门口有好几组巡逻队来回走动，还有几位全副武装的铠甲骑士在此站岗。士兵们严格审查着每一位进出的居民，同时也会检查商人所携带的货物。至于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会被带到城门附近的哨塔内进行进一步审讯。

贾巴克下了马，走向其中一名士兵，递给他一张铜制的身份牌。不一会儿，北门卫队的长官到来。与贾巴克低声交谈了几分钟后，长官最终同意了使团优先进城的请求。

“公主殿下，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贾巴克笑着说道，“不用再排那该死的长队了。”

正当贾巴克重新上马，准备领着使团进城时，一个庞大的阴影突然笼罩了他们。

众人抬头看向天空，所见景象将他们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

“我的天哪！是怪物吗？”

“它是....一条龙！一条巨龙！”

所有人都看见了——一条巨龙穿过屏障，盘旋在王城的外围区域。人群惊慌失措、骚乱骤起的同时，巨龙敏捷地降落在地面，然后缓缓缩小，最终变成了人类的形态。

一名看上去年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头发火红，皮肤雪白，眼眶中闪烁着两双红色的蛇形瞳孔。他身穿如同王子一般的华丽长袍，腰间挂着一对握柄鲜红的中型匕首。

少年不疾不徐地来到城门处。

“那些矮人可真够慢的，”少年用龙语抱怨着，“我本来应该飞越这道城墙的，但是老爸知道了肯定会教训我。人类这些无用的规矩和流程真是让人头疼。”

这条巨龙名叫史莱戈，是矮人山脉火龙一族中最年轻的一条。他不仅被父亲瓦肯图姆派去为人类国王收集更多的怪物尸体，还必须亲自将其护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彰显火龙一族与人类国王之间的友谊。

“真是可惜，我们在山脉的龙穴里藏了这么多年，”史莱戈正在用龙语喃喃自语，“但老爸和那个人类达成协议后，突然就把火龙一族人丁兴旺的事实暴露给了矮人们。“

史莱戈咆哮了一声，所释放的一丝龙之气息让周围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只有守卫城门的黑石骑士、来自帝国的一些精锐士兵，包括莫顿双子，还有帝国的宫廷法师亚诺·弗雷德，依然屹立不倒。就连身为帝国公主的阿黛尔也被吓得花容失色、摔倒在地。

这下，帝国使团可不乐意了。特别是亚诺·弗雷德——他显得很不高兴。

“一条龙？”亚诺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说道，“最好马上停下你的无礼行为，你这样做会让我们的公主感到不安。”

周围的人群被这番话惊呆了。他们完全无法相信，在一条巨龙面前，人类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大胆？

史莱戈终于注意到了人类的存在。他转向帝国使团的方向，目光正好落在那位狼狈不堪的公主身上。

此刻的阿黛尔正喘着粗气，脸上已经出现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史莱戈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用人类的语言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亚诺·弗雷德，大帝国的宫廷法师。”亚诺抢先回答道。

史莱戈皱了皱眉，然后又笑了起来。

“差点把我吓到.....人类，我还以为自己无意中牵扯到了拉克国王的亲戚。”

亚诺一时语塞，只得先帮公主站起来。接着便继续向史莱戈怒目而视。

“你胆子挺大的，”史莱戈的语气略带嘲讽，“如果此刻不在拉克国王的地盘上，我可早就把你给烧成灰了。很少有人能见到我此刻的样子，算你走运，人类。“

亚诺本想将这番威胁怼回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尽管他本人横竖都不怕死，但为了使团和他那远在帝都的可怜弟弟，他必须得规避一些无意义的风险。

先前与贾巴克交谈的那位卫队长官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您....这位尊贵的客人，来本城有何贵干呢？”

“你又是？”史莱戈又用人类的语言问道。

“我是守城卫队的副官，威武的巨龙大人。”人类颤抖着说道。

“拉克国王的仆人？”史莱戈嘀咕了一句。

令人们吃惊的是，这条年轻的巨龙得知对方的身份后，语气竟变得友好了起来。尽管这名士兵的身份远低于亚诺·弗雷德，却意外地能在龙族的面前得到难得的礼遇。

史莱戈轻轻点头示意。

“我是史莱戈，火龙一族的成员，保护矮人王国的巨龙是我的父亲。应父亲之命，我亲自前来王城将一些礼物交送给拉克国王。”

虽然没有表现出臣服，但史莱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客气，与之前蔑视亚诺·弗雷德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礼物？”卫队副官结结巴巴地问道。

“没错！”史莱戈有些不耐烦。

相对无语好几分钟后，史莱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身去。

“那群蠢货矮人终于到了。”

很快，一支由一百多名矮人组成的使团在屏障外的道路转角处出现。数十辆满载怪物尸体的马车徐徐驶来。

咒骂完矮人，史莱戈转向守卫副官，脸上挂着比之前更加礼貌的微笑。

“请允许我的车队进城，我想亲自见见拉克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