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钟，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起床了！起床了！”刘爸的声音在门后急促响起。

刘浩睡才不到两小时就被吵醒，起床把房间门打开，看见刘爸已经穿好西装，准备好要出门。

“新郎倌居然还在睡！”

“爸，现在才几点。”

“你忘了我们要先去祭拜你妈吗？”

刘浩恍然大悟，早就忘记这件事。

“快准备吧，我和你杰叔在楼下等你。”刘爸看刘浩的表情，深知他早把这事忘了。

“好，给我十五分钟。”

刘浩把门关上，开始快速打理自己的服装仪容。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套订婚西装，好讽刺，但也得认命。

一场没有爱情的婚礼，如同葬礼。

刘浩认命地穿上西装，将头发抹上发油，穿上皮鞋。没有过度的打扮，却已经显现出这个男人的不凡。

刘浩下楼，看到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的杰叔以及踱步中的刘爸。

“快点上车，时间快来不及了。”刘爸一见到刘浩下楼，便催促刘浩。

“赶什么赶，我去开车，你们等一下。”杰叔转头看到刘浩满脸倦容，赶紧打圆场。

……

开了八十分钟的车程，来到一处私人墓园。

“你们父子进去吧，我在车上等。”

“你干嘛，就一起进去阿，阿芬又不会介意。”

“哥你就别勉强我了，我对不起她。”

“什么对不起！没有谁对不起谁。有事也是我刘钰的错！”

“你快下车，不要耽误浩儿今天的行程了。”

刘爸坐在车上固执不动了一分钟，最终还是开门下车。

刘浩和刘爸走到一座墓碑前，刘爸放下一束鲜花。

“阿芳，我跟浩儿来看你了。今天是浩儿订婚的大日子，你看我们的儿子终于要结婚了，你要是还在，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开心。浩儿，跟你妈说两句。”

“妈，请保佑我一切顺利。”

“就这样？”

“恩。”

“那你回车上等我，我跟你妈独处一下。”

刘浩转身离开墓园，在走回车上的路上，算了母亲胰脏癌离世多久。

五岁那年至今，一转眼就过了十九年。这十几年饱受被人瞧不起没有妈妈这件事，即使有了杰叔打理家中一切，也是没有办法弥补心理这块空缺。

……

“阿芳，浩儿昨天说他不想结婚，他说他不爱他女朋友了。孟杰说他应该是喜欢上他学长，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尽管我一再阻止这件事发生，它还是发生了，父子俩都喜欢同性，阿芬，我对不起你。”刘爸激动地在墓前下跪。

……

“怎么只有你回来？你爸呢？”

“爸还在墓园。”

“你心里难受？”

“一点，这边让我想起妈妈。”

“傻孩子，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芳姊走得早，这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事实。”

“杰叔，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爸的？他脾气那么的顽固。”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杰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刘浩，他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就想知道。”

“我跟你爸原本在同一间公司上班，但他在业务部门，我在会计部门。我跟他是在一间同志酒吧认识的，很奇怪吧，你爸居然会去那种地方。当时他跟着他们部门的同事一起去酒吧玩乐，但他喝多了，走去厕所的路上吐了我一身，我当时坐在吧台，居然也遭殃，你看这缘分多奇妙。”

“后来呢？”

“我常去那个酒吧，跟酒保很熟，所以他就借我员工休息室的钥匙，让我跟你爸进去冲洗掉一身呕吐物。”

“他怎么可能跟你进去？”

“他怎么可能不跟我进去？他那时候醉得不省人事，我如果没有把他带进去，他就准备躺在地上让人捡尸了。”

“我完全无法想象。”

“那后面发生的事情会让你更加想象不到。”

“什么事。”

“我把他进去厕所时，他却紧紧把我抱住，狂吻我。”

“他？这是几年前的事情？”

“二十年前，也就是你妈去世前一年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爸出轨？”

“这算出轨吗？我当下把他推开，想要离开厕所，他却紧紧抱住我，然后。”

“然后？”

“他哭了，哭得像个小孩，嚎啕大哭。”

刘浩完全不敢置信地看着杰叔。

“那时候我的表情跟你现在应该差不多，我被他的反应吓着了，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我拍了他的背，试图舒缓他的情绪，他却越哭越大声。我怕引来外面的注意，只好。”

“只好怎样？”

“用嘴堵住他的嘴。”

刘浩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原来自己的那个叱咤风云的父亲也有这样的荒唐史。

“那天的后续就不跟你说了。你爸是因为得知你妈的癌症发现的太晚，已是无法治愈的末期，才借着跟同事去酒吧庆祝时，借酒浇愁。你妈最后撑不到三个月，等不到过年过节，就病逝了。”

“那杰叔你呢？”

“我？”

“你为什么愿意照顾我？”刘浩万分认真的问了这个从小到大都不敢问的问题。

“因为我爱你爸爸，爱屋及乌，我爱你也就是爱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妈的葬礼，你爸要招呼前来吊祭的亲朋好友，只好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你很任性，不给我抱，还吵着要找妈妈。我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你还在手臂上咬了我一口，咬到流血，但我还是没有放你走。我知道那时候只要我放手，你就一辈子不会亲近我。”

刘浩内心开始愧疚，自己小时候怎么做过那么幼稚的事情。

“你看到我的手在流血，忽然就不胡闹了，还弯下腰吹我的伤口。那时候的你，让我决定要帮哥照顾你。当时你爸还很穷，租在一个旧公寓，家里脏乱的跟垃圾场一样。于是我开始过夜一天、两天，最后干脆搬到你家住。”

“那我是谁照顾的？你们两不是都要上班吗？”

“为了这件事我跟你爸起了第一次的争执。你爸不想我牺牲那么多，辞掉工作在家照顾你。但我认为你爸钱赚那么少，不该花钱请保母照顾你，所以我坚持自己照顾你。我们省吃俭用过了一年，你爸刚好遇到贵人，事业有了起色，买了第一栋房子。”

“就是有庭院的那栋吗？印象中。”

“那是你爸的心血，我们共同的回忆。”

杰叔眼眶泛泪，所有辛苦的画面，一拥而现。